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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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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棽,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了,竟让你以为你可以在皇上面前这样轻狂?”

    他的面色着实太过苍白,显得那一头长发愈发乌黑,那一双顾盼生辉的凤眸本就沉沉的,此刻望着她的时候,竟有些黑幽幽的空洞。

    “奴婢不敢。”云棽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服了软。

    其实若是再回头细细想一想,那日皇帝气势压人,那样的气魄下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连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口。

    想来,她是怕死胆小,可为了他,也不觉得惧怕。

    像是一瞬间的拨云见日,皇帝望向薛楚的神色早已没有了方才的冷谧,连那双锐利的眸子都带出几分由衷的笑意来,见薛楚似有似无地靠在门框上,虚浮着,整个人瞧来透着几分不踏实。便亲自迎上前去扶了一把。

    皇帝毫不避讳地伸手轻柔地拈起薛楚的一缕长发把玩着,关切道:“阿楚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薛楚任皇帝玩着他的长发,温然笑道:“托皇上的福,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他顿了顿,眼风凌厉地扫过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的云棽,接着道:“阿楚无能,自己的贴身侍婢也未曾管教好,皇上勿怪。”

    “朕自然是不会怪你。”皇帝大笑,伸手揽过薛楚,说来也怪,云棽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薛楚平日里比她高出一个头,此刻在皇帝面前倒显得有几分纤弱来。

    皇帝略略思忖片刻,松了薛楚,走到云棽面前,似笑非笑:“你,抬起头来朕瞧瞧。”

    云棽强自将心里涌上来的恶心和怒火压下,微微抬起下颌,只是那目光却落在皇帝的一双鹿皮靴子上,不曾抬头瞧他。

    若不是她亲眼见到阿楚身上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她也只以为皇帝喜好男风,专宠阿楚。可一想到薛楚的身子,再看皇帝如今这副宠爱有加的模样,像是披了一层假皮似的,直顶得她想要一口啐到地上,左右她也顶撞了皇帝,只在她死前也要阿楚狠出一口恶气才甘心。

    “生了一副好模样。”皇帝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句,双眼微微眯起来,这样看不透的目光愈发令人心惊,“可惜...”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算来也不过一瞬的功夫,可云棽却像是胶着在热锅上,心里一阵冷一阵热,悬在半空中,不曾落到实处。

    都已到了这份上,怕极了,倒觉得能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勇气。她不怕皇帝随时出口的死,只是想着,从方才开始一直沉默的阿楚,怕是自己给他添了麻烦。皇帝怕是以为,方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是薛楚对他心有怨言。

    爹爹自幼教她,自己做的事儿,合该自己担着。可阿楚却是生生被自己拖下水的,皇帝若是怪他,她想了想,自己也许会一头撞死在前面的那棵几人合抱才堪堪能抱住的梧桐树干上,这样方能证明阿楚的清白。

    云棽紧紧攥住坎肩下摆,葱管似的长指甲抠的她生疼。饶是这样,她仍旧觉得自己指尖发凉,心里发慌。

    “阿楚。”皇帝忽然眯眼笑着问薛楚,“这既是你的丫头,你说,朕该怎么处置是好?”

    云棽心底像是被重重地捅了一下,周身一颤,整个人俯身下去,颤声道:“此事同公子无关,奴婢愿受任何责罚。”

    可她绝不愿那刑罚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她这么喜欢他,才从来见不得他为难的模样。

    薛楚轻轻站直身子,他大病未愈,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加上楚国文人骚客居多,不喜战争,本就比骁勇善战的楚国人瘦弱些。

    薛楚缓步走到云棽面前,云棽不敢抬头看他,只能见到那双锦缎面的靴子离她一步,一步,她的心也随着一点,一点,直提到嗓子眼儿,堵得她眼眶直泛酸。

    她从没有一刻这么恨自己冲动的性子,如今薛楚站在她眼前,她恐怕为他招来大患,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薛楚的声音带着一点冰冷的笑意:“阿楚自知没有管教好身旁的丫头,着实没脸见皇上。还请皇上答允阿楚的一个请求。”

    “哦?”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薛楚,笑眯眯地柔声道:“朕知道你一向是个孩子心性,怕是又想到什么好点子了。”他说着,又伸手揽过薛楚,笑道:“也罢,管他什么要求,朕都应你。”

    “云棽藐视天威,出言不逊,依着大卫律法,虽不致死,却也该受鞭刑。”薛楚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冷静的有点残忍,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没有为难,甚至没有半分迟疑,只是淡淡地,带着一点轻蔑的笑意,“既是阿楚没有管教好下人,那这鞭刑,阿楚便想着也不劳烦宫里的公公了,阿楚亲自动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声声入耳。

    字字戳心。

    云棽慢慢地抬眼看着阿楚,她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心里像是被剜过了之后流干了血,像是狂风席卷而过后,一片空寂,可眼眶热热的,视线模糊。

    薛楚垂眸看她,面无表情。雾霭沉沉地一双凤眸,波澜不惊。

    他的下颌尖尖的,瘦削了许多。面色苍白,形容憔悴,虽有别番精致,却再也不似当年风华绝代的恭亲王。

    云棽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会儿功夫,她竟一瞬间的失神,她忘了自己方才像是被掏空了的心脏,胸口处实实在在的,揪的难受。

    她是真的心疼他。

    “好好好。”皇帝拊掌,开怀大笑,云棽从未见他笑得这样开心,想来薛楚方才的话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致,“难得朕的阿楚也有这样狠辣的模样,不妨让朕瞧瞧,恩?”皇帝挑眉,暧昧地伸手,在阿楚脸颊上勾了一下。

    薛楚冲皇帝浅淡地微笑一下,淡淡道:“皇上,下人行刑,皆在暴室。那儿阴暗潮湿,依着礼制,皇上也是不该去的。不如皇上先回宫歇息,让周公公差人跟着,也好向皇上回报。”

    皇帝沉沉地望着薛楚,见他神色怡然,神色一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余光轻轻扫过身侧垂手站着的周平真,周平真当即上前打了个千儿,笑道:“皇上您放心,奴才跟着公子,定然要拼尽老命护得公子周全。”

    皇帝方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又伸手握了阿楚的手,笑道:“朕让周平真跟着你,若有什么事儿,你只管吩咐他就是。”

    院内落花满地,笤帚散在一侧,一株梧桐树遮天蔽日。满地乌压压地跪了一众宫女太监,静谧无声。

    清风卷帘,从屋里飘来一股淡淡的兰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