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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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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才是一晃眼的功夫,窗外的蝉已经吱吱呀呀地叫了起来,梧桐树越发枝繁叶茂,再在树下坐着,更觉得阳光斑斑驳驳的。宫里的菡萏池一下子成了最讨人欢喜的地方,众妃嫔闲来无事,便到四角亭中坐着,摆上一张小桌,熬上一壶清茶,宫女一个捶腿,一个打扇,实在是惬意至极。

    皇后的长秋宫四进院落各有数人把守,门户森森,远远望去,庭院深深,一眼望去,红瓦热烈,绵延成一片炽热的火光。

    “父亲将你举荐给我,你可知其用意?”皇后搁下茶盏,用绢帕优雅地拭去唇畔的水意,一身正红的宫装,端庄的眉目间威严毕现,一派大家风范。

    下首跪着的术士名唤郭执,论起名声来,也是京城中很有名的术士了。他在皇后幼时曾为其相面,赞她姿容卓越,堪为母仪天下之表率,后来皇后果真成了中宫之主,此人也因此声名大振。只是这相面到底准是不准,不过是信者则有,不信则无,说不上真假。

    “草民知道。李大人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故而派草民前来助娘娘一臂之力,娘娘请放心。”

    “很好。”皇后满意地微微颔首,双眉微微一挑:“你安守本分,本宫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你。”她这话音刚落,身侧的宫女便上前,俯身往郭执手中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论分量起码也有几十两。

    “这些不过是定金。”那宫女带着笑意低声说,“若是差事办得好,皇后娘娘另有赏赐。”

    郭执不动声色地掂了掂那钱袋子,其实此举实属无用,替皇后办事,若是差事办不好,脑袋也就不保了,要那些个金银也没什么用处。

    他想明白了这个,将钱袋子揣回袖间,磕了个头:“草民谢娘娘赏赐,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娘娘所托。”

    皇后扬起唇来,威严端庄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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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晌午,日头升的很高,皇帝在东暖阁里软榻上躺着睡午觉。两个宫女在一头打着扇,周平真在一头侍候着,低声吩咐几个抬着冰盆的小太监将冰盆都抬到殿里的四个屋角去。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进来低声禀报周平真,说皇后娘娘求见皇上,此时在屋外廊下候着。

    周平真忙亲自迎了出去,见皇后在檐下等着,身侧的宫女替皇后打着伞,倒是自个儿半个身子都在日头下晒着。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周平真一甩拂尘,满脸堆笑,躬身上前请安。

    皇后伸手轻轻虚扶一下,笑着道:“皇上起来了么?”

    周平真道:“皇上怕是还得一会儿呢,外头日头大,娘娘不妨进屋去等吧。”

    “也好。”

    宫女收了伞,上前扶着皇后进了暖阁。

    周平真便在一旁抄手陪着,引着皇后往窗下软榻上坐了,宫女又忙上前给皇后奉了茶。

    皇后瞧了瞧周围,微微点了点头:“皇上这地儿果然比别的地方更凉快些。”

    周平真躬身陪着笑道:“这天儿热,奴才怕皇上过了暑气,便叫人抬了冰盆儿来,解解暑气。”

    “这法子用的巧妙。”皇后笑着称赞道,“周公公到底是皇上身边儿的老人了,伺候皇上尽心尽力,有你在皇上身边儿,本宫也放心些。”

    周平真欠了欠身,笑着说:“皇上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怎敢不尽本分。”

    “很好。”皇后笑着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茶,方道:“本宫听闻皇上这几日未曾早朝,可是身子不适?”

    周平真迟疑了一会儿,抬眼瞧见皇后神色凛然,脸上虽有笑意,目光却很是端肃,便道:“夏日贪眠,皇上困乏些也是有的。”

    “你倒真会替皇上打马虎眼儿。”皇后冷笑一声,“只当本宫不知道,皇上是在栖梧阁消遣了?本宫只以为皇上贪玩儿,如今竟连早朝也不顾了!你在皇上身边儿当差,不仅不劝着些,还这样纵着皇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大卫了?!”

    “奴才该死!”周平真见皇后震怒,“扑通”一声,直直地跪下去,一下一下地头磕下去,“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周平真。”皇帝在内室里扬声叫着周平真的名字:“什么时辰了?”

    周平真应了一声,抬头有些惶恐的瞧着皇后,皇后挥了挥手:“皇上叫你,还不快去伺候?”

    周平真又磕了一个头,方才起身甩了甩拂尘,匆匆忙忙地往内室去了,将龙床两侧缀着黄澄澄穗子的明黄色帐幔拉开,跪着替皇帝穿上金丝履:“回皇上话,是未时三刻了。”

    皇帝“哦”了一声,转了转眸子:“这屋里为何比平时凉快些?”

    周平真笑着说:“奴才想着暑热难消,叫人抬了冰盆子来搁在四角降温。”

    皇帝点点头:“既然如此,给栖梧阁也抬几个去,薛公子怕热。”

    周平真应了一声,将皇帝另一只脚抬了起来。

    皇帝这才皱眉看着周平真红彤彤的额头:“你额头怎么了?”

    周平真陪着笑,说:“奴才方才在门口走路没瞧见路,撞柱子上了。”他替皇帝又将另一个靴子套上,说:“皇后娘娘在外间等着呢。”

    皇帝站起身来让周平真披上一件明黄色的披风,往外走去,尚未走到门前,皇后便携着侍女迎上来笑意盈盈地福了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好睡。”

    皇帝上前扶了皇后,一并往窗下榻上坐了,问道:“可曾用过午膳了么?”

    皇后抿嘴笑道:“皇上不问臣妾倒不觉得,此刻方觉得饿了。”

    “周平真。”皇帝往身后的软垫上靠了靠,“让小厨房给皇后做个桃花牛乳羹来。”

    周平真一惯笑眯眯的,躬身应了,甩了拂尘往外匆匆去了。

    “皇后来,可是有事儿么?”

    皇后笑着微微倾了倾身,握着绢帕转着茶盏:“臣妾听闻皇上近日身子时常不适,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刚好臣妾的父亲给臣妾举荐了一名术士,臣妾想着,若是太医都找不到病症,或许是因为有不洁之物冲撞龙体,让他来瞧瞧也好。”

    皇帝沉吟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好,朕是觉得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让他来瞧瞧吧。”

    皇后笑道:“这术士名叫郭执,正在外头候着呢。”她直起身来,微微侧首对身侧侍女道:“你去外头,将郭执宣进来。”

    郭执一身术士装束,也携着拂尘,上前跪地伏身,叩首道:“草民郭执,给皇上请安,皇后娘娘请安。”

    皇帝道:“起来吧,既然是皇后举荐的,你就给朕瞧瞧吧。若是瞧好了,朕重重有赏。”

    郭执恭恭敬敬地起身,垂首道:“草民方才入宫之时,见东暖阁西侧乌云蔽日,黑气升腾,草民想问皇上,这西侧诸宫所居的是哪几位小主?”

    “皇后?”皇帝皱了皱眉,瞧着皇后。

    皇后思忖片刻,方道:“臣妾记着东暖阁西侧只有几个宫殿尚有人住,分别是林贵妃,云贵人,张美人,还有...薛公子。”

    皇后给郭执递了个眼色,郭执意会,拱手道:“皇上,若要让草民断出什么,还得请皇上将诸位小主都请来此处,草民方能判断一二。”

    皇帝也未再想,唤了周平真来:“你去将这四人都请来,给郭先生瞧瞧。”

    皇后不动声色地看了郭执一眼,郭执垂下眼去,退到一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