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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野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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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张在桌上上了三柱香,又在院子里点燃了七只红油大蜡烛。回到屋里摸出一张黄纸,抹了一些朱红色的字符。叫张婆扶着无名起来,一家三口都凑到了方桌前,老张将黄纸点燃烧成了灰,将纸灰全部撒入了水碗内。

    “各位陆家前辈,无名年少无知冒犯了各位,如果你们来了,就现个身,让无名给你们磕几个头,陪个罪。都是一家人,教训一下就好了,再折腾下去会伤了自家根苗,各位现身吧!”老张嘴里念念叨叨,手指突然一指那碗水。

    一阵阴风拂过,屋外的蜡烛摇曳了几下,依然燃烧如初。

    扑!扑!

    躺在水里的两根筷子居然自己直立起来,直直的立在了那碗水中央。

    “无名,赶紧跪下磕头。”老张回头一脸严肃的吩咐,这一刻居然透出一派大师风范。

    张婆,无名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见老张吩咐,张婆赶紧扶着无名,扑通扑通连续的磕了几个响头。几个头磕下去,两根直立的筷子当啷一声跌倒在碗沿上,碰出一阵悦耳的碰撞声。

    张婆扶起无名,躺回炕上。无名居然一觉睡去,呼吸均匀,脸上泛起了一抹淡红色。老张将碗里水端起来,一口噙在嘴里,走到无名跟前,拉下裤子,对着那颗透明的小蘑菇一口气喷下去。无名被激的抖动一下,依然酣睡不醒。

    一觉睡到半夜,无名突然爬起来,一阵呕吐,吐了大半盆浓绿的粘稠物,靠在了枕头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妈,我饿了。”

    喝了三大碗稀饭,无名渐渐恢复了元气,一脸茫然的看着老张夫妇:“爹,妈,我怎么了?”

    “啊,没事儿,就在着了凉,感冒了。”张婆赶紧爱抚的摸着他的头,开始安慰他。

    自从经历了一场疾病,无名的性格越发的沉默起来。总是跟同龄的孩子有着一层隔膜,玩不到一起去。接下来的一件意外,让他彻底断绝了与同龄人的交往,彻底的把自己孤立在一个人的少年时光里。

    乡下的孩子总有玩不完的新鲜花样,而挖沙蛋是春夏之交最受孩子们青睐的游戏之一。

    找一处大大的沙堆,几个小伙伴挖一把湿润的细沙捏成几个硬硬的沙球,然后将它们藏在沙堆里让对手寻找。对手按照藏匿者留下的蛛丝马迹,在可能的藏匿地点进行破坏性的捣毁活动,总共三拳两脚五次机会。如果判断错误或出手出脚不够狠,不够准,没有破坏掉藏匿的炸弹,他们就要接受炸弹的惩罚,伸出脚后跟乖乖的接受幸存沙蛋的袭击。

    无名跟几个小伙伴整个上午都在沙堆上玩着这种游戏,这个沙堆在村子北边,是大人们从三四米深的土坑内挖出来的。麻村的沙层比其他地方浅很多,挖三四米左右的坑就可以挖到下面湿润的沙层。

    突然一阵呜呜咽咽的妇女哭声,随风飘入了无名耳朵。

    “喂,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哭?”无名听的有些发怵,赶紧询问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没有啊,你耳朵有问题吧。”几个小伙伴异口同声的回答。

    可是哭声明明就在耳边,无名站起来四处望了一圈,周围根本没有一个人影。可哭声总是萦绕不断。

    无名撇下其他小伙伴,一个人匆匆的逃回家,捂了一条被子在头上,晚饭也没吃,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这一夜,电闪雷鸣,下了一夜雨。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无名才爬起床,桌上已经摆了午饭,可是爹妈却不在家,透过敞开的窗户,听到外面的村民们议论纷纷。

    出什么事了?

    无名疑惑的爬起床,踢着鞋也跑了出来。听着人们的议论,无名很快就知道了外面发生的惊天大事。

    原来就在他昨天玩沙的地方,出了大事。一夜暴雨,那个挖沙的坑积满了雨水,三个六七岁的小朋友在昨天他们玩沙的沙堆上玩,其中两个是姐弟两,另外一个伙伴是一个小女孩。

    姐姐正在沙堆旁挖一株野菜,听到扑通一声,回头看时,弟弟已不小心落入了沙坑的泥水。他的小姐姐赶紧过去伸手去拉住了弟弟浮出水面的手,可是人小力气小,脚下一滑,身子向水坑滑下去,但她依然不肯松手,死死的抓着弟弟的手。结果她也被弟弟拖下了水,掉进积满雨水的沙坑。

    另外一个小孩吓得一路哭喊,到村里去喊人,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等救援的人赶过去,把姐弟两捞上来,他们鼻腔出血,早已经被淹死了。

    当天下午,无名站立在人群中,参加了他有生以来,第一个葬礼,一个很特别的葬礼。

    按照麻村的习俗,不满12岁的小孩夭折,是不可以入土安葬,因为他们的灵魂还不完整,沾了土气会化为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孩子夭折都会采取野葬,找个偏远的荒野地方随便一丢。

    一对姐妹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野葬的事自然由村里的邻居们操办。老张简单在两姐弟身上的比划了几下,便安排人将他们扶上了一头驴的背上。老张在驴屁股上拍了一下,那头驴便缓缓的托着姐弟两,朝着远处的荒野慢慢的去了。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的荒野与蓝天的交接处。

    小姐弟俩被驴驮着走了,无名快乐的少年时光也被那头渐渐远去的驴儿驮走了,从此他的生命被一种浓重的压抑笼罩。

    傍晚时分,那头驴独自回来了,那两个小姐弟却永远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