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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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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特助的办事效率十分之高,一天时间便将蒋繁调查得底朝天儿,从初中到出国念书,直到硕士毕业后进入君达律师事务所工作。

    蒋繁近二十年的经历全部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此刻正静静躺在宁绪的办公桌上。

    昨天见面的时候,宁绪并不觉得如何相像。

    可在将蒋繁从小到大所有的证件照翻看完毕后,宁绪也不得不承认,他和那个人,的确是有三分相像。

    宁绪勾起嘴角,忍不住自嘲的想,是呀,若不是和那个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又哪里能引得楚大小姐纡尊降贵去迁就他?

    君达承接了宁氏集团一部分法务工作,因此只消沈特助一个电话,蒋繁便出现在了宁绪的办公室中。

    看见办公桌那头的宁绪,蒋繁不是不惊讶的。

    昨夜楚洛并未介绍宁绪的身份,只说是她的好友,他未曾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是宁氏的少东。

    只是蒋繁仍彬彬有礼的微笑:“宁先生,贵公司的业务由我们所的其他同事分管,我对这方面并不熟悉。”

    接到电话时所里同事便觉得奇怪,蒋繁从未接触过集团法务相关工作,只是甲方打来电话,他们也不好多问。

    为以防万一,所里另一个负责宁氏业务的同事也跟着蒋繁一道过来了。

    宁绪没理会他的话,只是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

    那目光极无礼、极倨傲,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味道。

    蒋繁被看得十分不自在,但也只能强忍着那一口气,端坐在原处接受着宁绪的审视。

    好在宁绪很快就收回了审视的目光,他往椅背上一靠,看着蒋繁,漫不经心道:“知道楚洛为什么会和你谈恋爱吗?”

    蒋繁一愣,显然是未曾预料到他居然会提及这个话题。

    可仔细一想,却又是不意外的。

    昨夜宁绪的出现令他十分不悦,他原本觉得是因为宁绪太过目中无人,可此时细究,才发觉引起自己反感的其实是他对楚洛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先前的那句话本不是问句,因此蒋繁一声不吭。

    难得宁绪也不觉得恼怒,他笑一笑,又自顾自说下去:“看来你是不知道了。”

    “那我就告诉你,她和你在一起,只因为你长得像一个人。”

    蒋繁觉得今日这一系列事情都太过离奇,饶是他刚才极力压抑,此刻也不由得动气,音量提高不少:“宁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宁绪冷笑,“楚洛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长得像她的初恋。”

    宁绪将手边一个信封扔到蒋繁面前,他冷笑:“打开看一眼,看看里面的人是不是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信封装着楚洛过去八位男友的照片,无一不是同个类型。

    高眉深目,深邃轮廓,偏偏生双薄唇,个个是寡情脸孔。

    蒋繁看着面前的信封,没有伸手,只觉得荒唐。

    他冷笑着反问:“你的意思是,糖糖她只把我当替身?”

    “你觉得这很好笑?”看着蒋繁脸上的嘲讽笑容,宁绪瞳孔中却没有半点笑意,“你不是她找的第一个替身,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蒋繁沉默几秒,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你呢?宁先生,你连替身都不是。”

    他轻而易举便看出宁绪暗藏的情愫。

    看着面前的这一张脸,宁绪居然生出了几分恍惚,“她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要笑?”

    蒋繁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宁绪淡淡补充道:“因为你不笑的时候,最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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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楚洛又接到苏曼青的电话,后者在电话那端道:“楚小姐,能不能出来和我见一面?”

    她昨夜过得荒唐,酒柜里一瓶伏特加,竟被她一人喝去了大半。

    楚洛揉着太阳穴,头疼欲裂,过了好半天才开口道:“你不必来找我。我说了不见他,就绝不会去见他。”

    电话那端沉默半晌,然后是苏曼青的声音传来:“你和他分手五年了,这样久……再不能放下的东西也该释怀了。”

    楚洛点烟,深深吸一口,沉到肺腑里,这才重新开口:“你也知道过去这样久……我和他早无干系。”

    她下床,赤脚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厚重窗帘,初夏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来,温暖却不浓烈。

    房间里很安静,电话那头的呼吸声似乎都清晰可闻,以至于让楚洛一时之间生出了强烈的厌烦。

    她不耐道:“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不要再来找我。”

    可苏曼青却似乎是铁了心要和她纠缠到底:“楚小姐,你还是恨他。”

    这番话太过荒唐滑稽,楚洛连笑都笑不出来。

    仅有的耐心终于告罄,她冷笑着对电话那头道:“恨他?我当然恨他,可这不正是如你所愿么?”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你不就是希望我恨他一辈子吗?”

    当初将她怀孕的事情告诉陆琛,苏曼青做的不就是这样的打算么?

    若有人将你活生生的一颗心,血淋淋剜出,又送到你面前。

    大概就是这样的滋味了。

    当然恨。怎么会不恨呢?

    她恨极了,真的是恨极了。

    当年和陆琛分手后,楚洛却意外发现自己怀孕。

    或许是母性使然,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可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这是千真万确的。

    宝宝在她腹中扎根生长,同她血肉相连、呼吸与共。

    四个月大的胎儿,还是小小一团,却已经长出手脚,渐渐舒展开身体。

    孕吐消失,她的小腹渐渐隆起,医生指着彩超照上的模糊影子告诉她,你看,这是宝宝在做鬼脸。

    她这样任性,难得父母哥哥都容忍。

    唯恐她受人非议,每回产检,哥哥都要亲自陪她去医院。

    楚洛自以为瞒得滴水不露,可那日外出遇见苏曼青,她落荒而逃,却没想到还是叫对方看出了端倪。

    第二天陆琛就找到她。

    那还是分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她满脸的仓惶惊惧,无处可藏,仿似做了亏心事的孩子。

    可其实她长到那样大,从未做过坏事,也从未对不起哪个人。

    陆琛看着她,眼神却是恍惚的。

    楚洛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却清晰知晓,从未有哪一刻,她离他那样远。

    终于,他轻声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楚洛牙关打颤,却还能够答话:“男孩。”

    房间里只得他们两人,陆琛拧着眉,几乎抽完了半包烟。

    两人似乎都忘了她是孕妇,彼此静坐许久。

    后来陆琛终于掐了烟,眼神淡漠,声音却更冷上几分:“去把孩子做了吧。”

    她说不出话来,眼泪却大颗大颗砸下来。

    她同他相恋八年,几乎以为要天荒地老。

    在一起那样久,她从未逆过他的意思,可他也从未操控过她。

    她泪水涟涟,未开口却已输了大半。

    “这个孩子是我的……和你没有关系。”

    楚洛甚至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宝宝在踢她,轻轻的,一下又一下。

    陆琛抬起头来,嗓音嘶哑:“它身上流着我的血,不可能没关系的。”

    楚洛不语,连抗拒的方式都是沉默。

    她爱了这个男人太多年,在他面前,她似乎连如何硬气都忘记,永远都是本来的模样。

    软弱,又糊涂。

    可陆琛却步步紧逼:“我和曼青下个月就要结婚,我和她以后也会有孩子……你也不想让这个孩子当一辈子的私生子,永远抬不起头来,是不是?”

    在他的重重施压下,她几乎窒息。

    也许是感知到母亲的情绪,肚子里的宝宝动得更厉害。

    母子连心,母子连心,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因为怀孕,她的脸有轻微的浮肿,此刻泪痕斑驳。

    她一向爱漂亮,尤其是在他面前,这一刻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陆琛伸手,想要擦去她脸上泪痕,却被她低头躲过。

    他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就长久地停留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陆琛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来,沉声道:“哪怕你把它生下来,我也不会认的。”

    他甚至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回心转意?”

    楚洛这辈子,何曾遭受过这样的折辱,她手掌挥过去,却在半途中失了力,最终还是软软垂下。

    她捂着脸,声音哽咽:“你想清楚过没有……陆琛,你会后悔的。”

    他会后悔的。

    为那样的缘故,陆琛放弃她、放弃他们的孩子,他一定会后悔的。

    陆琛似乎了然她话中的深意,只是笑一笑:“我想得很清楚了。”

    楚洛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陆琛,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混蛋。”

    陆琛低着头,无声的笑了:“既然知道我是混蛋,往后就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

    再后来,哥哥正好过来,他原本就是在楚洛的一再要求下才未找陆琛的麻烦。

    此刻陆琛却送上门来,他哪里还能忍耐得住。

    哥哥下手重,陆琛偏偏一下都没有躲,任由那拳头砸在他的脸上、身上。

    可到了第二日,却连哥哥都来劝她。

    “糖糖,这个孩子不能留。”

    “如果他不知道也罢,可他现在知道,又是这样的态度……你该知道苏曼青是什么样的人,别的家里都能护着你,可如果她来羞辱你和孩子,你要拿什么来挡?”

    “不等孩子长大,就会遭到许多白眼非议。流言挡不住……这样对孩子一点不公平。”

    后来的后来,连父母都来劝她,苦口婆心。

    “糖糖,养一个孩子对我们家来说不算什么……可你才二十三岁,以后的路还长,等你遇到合适的人,只会觉得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错误……到那个时候,你还愿意面对这个孩子吗?”

    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前二十多年的生活顺风顺水,现在只是遇到一个坎,她应该跨过去,而非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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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去医院的那一天,父母哥哥都陪同在身边。

    远远的她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却立时嘶声尖叫起来:“让他滚!我不想见到他!”

    哥哥望过去,又立即转过头来握住她的手安抚道:“糖糖,那不是他,不是他。”

    楚洛闭着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呼吸间是漫溢的消毒水味道,冰冷的手术器械在她身体里进出。

    四个月的胎儿,手脚张开,眉目舒展,已经能够做表情,彩超照上有它做鬼脸的模样,似是在逗母亲开心。

    直到那一团血肉从她身体里剥离,有钝痛自心脏蔓延开来,直到四肢百骸。

    恨呀,怎么能不恨。

    她此生都未再像这般恨过一个人。

    也许她真的做错了,若没做错,又是为了什么样的因,才要遭受这样的果。

    她哭得脱了力,脑袋昏沉,意识一点点模糊,却在恍惚间,感觉到有冰冷的嘴唇贴在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