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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四九节 胖小弟与大虎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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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文博一个人在“智娱至乐”游戏厅里等了十分钟,而在他本人的意识中,也许他足足等了有一个小时。这段时间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心跑去给依风帮忙,一来是心里害怕,二来那群人都已经走得没影,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才好。

    太阳被浓云遮住了半边,风却没有因此而变得凉爽。半热不热的天气,邵文博出了一身大汗,白背心都被浸透,里面的一坨肥肉清清楚楚地暴露出来。

    在犹豫了半天之后,他总算拿定了一个主意——

    去找凭云老大!

    没错,大虎姐是洛依风的姐姐,肯定不会放着弟弟挨揍不管的!更别说对手是陈永航了!只要找她去,再拉上一群帮手,虽然陈永航带的那些人都是初高中的大个,但只要大虎姐这边一人带一根棍子,就像上回一样,保管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对,就这么干!

    他完全把依风交待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心下拿定了主意这便要跑出门去,却差点跟归来的依风撞了个满怀。

    “哎?”依风眨了眨眼,“你有急事要走吗?”

    “对!”邵文博急吼吼地答道,“我要去找你姐,让她来——诶?”

    两个十岁的小男孩对视了半天。

    “怎么了?”依风不解地挠了挠头,“你去找我姐干吗?她现在应该在我们家五金店那边打游戏呢,你跑过去至少也要一个小时。”

    “不、不是……那个……”邵文博结结巴巴的,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拍脑袋,“你、你没事儿啊?”

    “我能有什么事?”

    说实在的,他现在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一身衣服变得脏兮兮的暂且不提,肩膀上也破了一道口子。额头上有一块擦破了皮,头发更是凌乱不堪。不过仅仅是这样子的话,跟洛爸洛妈说是“路上跌了一跤”应该也能瞒过去,他倒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相比起他这点损失,另一边简直可以用“凄惨”两字来形容。

    “你……你不是跟他们打架去了吗?”邵文博亦步亦趋地跟在依风身后走回店里,嘴上不住地问道,“陈永航呢?他们哪去了?你是不是半路上跑了,他们没追上?那咱们可得赶紧走,要不然一会儿他们再找回来可就麻烦了!”

    “用不着担心。”

    依风轻车熟路地从柜台后面摸出一只一次性纸杯,从暖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一口喝光后说道——

    “我让他们深刻体会到了不讲礼貌、侮辱他人的后果,并且让他们发自内心地道了歉。现在他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接受了教训之后回家反省去了。”

    小胖子把眉头皱得沟壑纵横,两眼朝上想了半天,然后问道:

    “……啥?”

    “我把他们收拾了一顿。”依风直白地说,“信不信由你。”

    “……吹牛。你看你身上这样,是他们把你揍了一顿吧?”

    依风只是摊手。他早料到邵文博肯定会这么说。

    但他当然不是在乱说。他可是拥有在降临这个世界的头一天就使用五岁孩子的身体击杀了一头灰狼的战绩,相比之下,如今久经锻炼的身体如果还对付不了几个除了长得快些之外毫无优点的小混混,那也未免太丢人了些。

    当然,毕竟是以一敌八,对方虽然不像他一样训练有素,但比他多吃了几年饭造成的个头和力量方面的优势难免会让他应对吃力一些。所以他选择了那条狭窄的小胡同,以限制那八个人的数量优势,再加上思维体精确的计算辅助,哪怕让他们一只手也没有赢不了一说。

    但他必须要控制住分寸,不能下太狠的手,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惊世骇俗,只能让那些人以为——“这个小孩肯定是练过本事的,所以打架才这么厉害”。要做到这一点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否则他也不会在额头上留下伤痕。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他们缺胳膊断腿吧?

    但他估计那帮人应该不会再有勇气去找凭云姐姐的茬了。有五个人都被他打得当场哭了出来,尤其是那个大高个,一边哭一边道歉,对天发誓自己回去一定会好好学习,绝对不再来幸福小区瞎逛了。而当依风吓唬陈永航说要扭断他两条腿的时候,看那家伙恐惧的眼神仿佛见到了地狱中走出的恶鬼,就差直接尿裤子了。

    小孩子打架能打到这种程度的可不多。现在很多小孩都倔得要死,宁愿挨一顿狠揍都不愿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更别说面对的是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对手。相比之下,这八个人倒算是挺识相的。

    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呢?这样一搞反而感觉我才是坏蛋似的……

    唔,算了。希望那帮家伙能够吸取教训,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愤怒发泄完毕,也得到了诚恳的道歉。依风的内心现在已经舒畅了许多。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正想问问邵文博觉不觉得口渴,却见严浩捂着肚子走进门来,“哎哟哎哟”地呻吟着,显然不是什么状态良好的样子。

    “米奇哥?”

    “依风。”严浩费事地爬上高脚凳,从钱包里摸出五十元钱,“你有空帮我去那边药店买点PPA呗?我靠我也不知道是吃坏了还是着凉了,本来还觉得没事儿,一进厕所就闹起来了……哎哟我的妈呀可疼死我了……”

    “哦。”依风赶紧接过纸钞,“只要PPA?”

    “对……”严浩虚弱地点点头,“哎,对了,还有之前那个钱,我是不是没给你?”

    他又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依风知道他指的是街机的修理费。

    “已经给过啦。”依风苦笑着说道。

    看来他是上了个痛苦的厕所后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哦,是吗……”严浩把钱收回钱包,又指指站在依风身后傻呆呆的邵文博,“小朋友,你是要兑币吗?”

    “啊?”邵文博突然被叫到,不由得吓了一跳。

    “哦,他是我同学。”依风介绍道,“说是经常来你们这儿玩的。”

    邵文博涨红了脸。严浩却笑了起来,起身从柜台后面摸出了一张黄澄澄的卡片——

    “是依风的同学啊?来,你拿着这个,会员卡。以后多来玩,兑币九折!”

    邵文博稀里糊涂地接下卡片,茫然地点了点头,连声谢谢也忘了说,就跟着依风一并走出门去。不一会儿依风走进了路旁的药店,买完药出来才发现这小胖子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人呢?

    本来还想帮他抓几个娃娃,算是谢谢他刚才帮姐姐出头的……

    算了,下回再说吧。

    ……

    邵文博晒着大太阳一路晕晕乎乎地走到转盘路口附近,一个公交车司机眼看着他要踩上马路,赶紧按了一下喇叭。刺耳的鸣笛声吓得他一屁股墩儿坐倒在路边,这才清醒过来。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会员铜卡,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智娱至乐的铜卡哎!

    单次兑币满一百元才送的铜卡哎!

    十年以后这种设计精美的塑料会员卡随处可见,遍地都是,大家早已不觉得新鲜了。但这会儿还是2003年,对于邵文博这样的小孩子来说,这样一张表面光滑闪亮的硬卡无疑是一种“高贵身份”的象征。

    玩具也是有阶级的。就像是玩发条小车的孩子总会对迷你四驱车垂涎三尺,而玩四驱车的孩子又会羡慕雷速登遥控车一样。

    即便有这样一张卡片,邵文博去打游戏也省不下几个钱,毕竟九折无非也就是十块只用花九块而已,但重要的是他有跟人吹嘘的资本了!

    想想看,明天去了学校,把这张卡往桌面上一拍——

    听说你还在玩水浒英雄卡?闪卡又怎么样?有我这张闪吗?智娱至乐的老板亲自送给我的!你看这背面有磁条,能刷的!

    好看吗?会玩吗?没见过吧!

    邵文博美滋滋地捧着那张卡片,一看手汗和指纹印在了表面,赶紧用背心擦掉。他小心翼翼地把卡片放进口袋里,少见地期待起周一的到来。

    不过话说……

    在往自家前进的路上,邵文博边走边思考起来。

    那个老板为啥要给我会员卡?

    虽然那家游戏厅已经开了几年了,但他还是今年才开始去的,总共也就只在里面花了不到五十块钱。他认识两个老板,老板可不认识他,不然刚才也不会那么问了。

    洛依风好像跟那个老板很熟的样子,不过他是那种会去游戏厅玩的人吗?

    小孩子的想法很简单。邵文博觉得,凭云老大也就算了,像洛依风那种名列前茅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应该是跟游戏厅无缘的吧?

    那这样一来,他跟“米奇哥”又是怎么认识的?

    邵文博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依风随手从柜台后面拿出暖瓶,以及“米奇哥”给他钱让他帮忙买药,他们肯定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

    不过“米奇哥”还多给了洛依风十块钱,洛依风却说他已经给过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洛依风、凭云老大、游戏厅、米奇哥……邵文博越想越乱。可突然之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心头浮现。

    难道是……保护费?

    幸福小区这片儿是凭云老大的地盘,所以游戏厅的老板要给她交保护费。可是凭云老大很忙,所以就派她弟弟去收钱。一来二去,洛依风就跟游戏厅里的人认识了。所以他才对店里那么熟悉,所以老板才对他那么客气,所以“米奇哥”一听我是他同学,就送了我一张会员卡……

    仔细想想,洛依风被陈永航他们带走之前,不是跟我说了一句“帮我看一下这里”吗?

    看什么?看场子啊!

    也不知道这小孩子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过要让他猜到依风实际上是游戏厅低薪聘请的修理工也未免太为难他。

    邵文博越想越有可能,甚至开始陶醉地幻想起自己穿着黑风衣跟在凭云老大后面挨门挨户收钱的场面,连走路的步子都飘了起来。

    世上偏偏就有这么巧这么妙的事,就在他走到光明广场东北角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他的大虎姐。

    邵文博走这边是为了回家,而洛凭云则是要去张老师那里上声乐课。不过眼下她的心情可不太好,当然不是因为要上课,她还蛮喜欢张老师那里的。只是刚刚洛妈催她去上课前把她骂了一顿,说她都五年级了还天天玩电脑,初中只能考到混子学校里去了,唠唠叨叨讲了半天,把她烦得要命,最后干脆自己偷偷走掉。

    现在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两小时左右,她一个人在广场上闲逛,肚子里还窝着一股闷气呢。

    邵文博可不知道老大心里什么想法,傻头傻脑地就迎了上去,洛凭云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他也不躲不闪,张口就问:

    “老大,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去收保护费啊?”

    “……啥?”洛凭云一脸迷茫,“什么保护费?”

    “就是那个……那个……”

    邵文博张了张口,刚才的兴奋感渐渐冷却,他自己也琢磨出有点儿不对了。

    是不是我想岔了?

    大虎姐就算再厉害,到底也就是个小学生,带上一帮人跟陈永航打打架还说得过去,可人家游戏厅老板是货真价实的大人,凭什么给她保护费?

    可……可要不是保护费的话,那“米奇哥”为什么要给洛依风钱呢?

    邵文博左思右想想不出一个答案,最后小心地向洛凭云问道:

    “老大,你去过二棉厂那边那家游戏厅没?就那个‘智娱至乐’……”

    “没去过。干吗?”洛凭云说着,转转眼珠,“你要想去的话,我陪你去一趟也不是不行。”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早想试试去游戏厅玩玩了。

    尽管连打群架这样的事都经常参与,但洛凭云还从没有去过网吧游戏厅之类的地方。洛爸洛妈的严令是一方面,另外她自己也对这种地方有一点点忌惮。以前她曾经站在网吧门口跃跃欲试,但看到里面乌漆嘛黑的一片,那么多抽烟的大人,到底还是没敢走进去。

    如果找个人陪着的话,她的胆子倒会大一些,可弟弟依风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带她到那种地方去的。

    眼下她瞅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不料,平时那么听话的小胖子此时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他苦着脸说道:“老大,我已经没钱了!就还剩下这一块!”

    洛凭云自己也没有带钱,她又是一脚踹过去:“那你还说个屁!”

    “我是因为刚才看到洛依风在那边……”

    “什么!”洛凭云一把抓住邵文博的领子,“你说他在哪?你胡说!我弟弟才不可能去游戏厅呢!你再造他的谣我可就揍你了!”

    “我没有!”小胖子大声叫屈,“我刚刚真看见他了!他还跟陈永航那帮人打了一架!”

    “他打架了?”在午间烈日的灼烧下,洛凭云脸色煞白,“他真跟人打架了?”

    “……真打了。”邵文博点点头。他本想说依风是“被人打了一顿”,想想还是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他……”洛凭云原地转了个圈儿,气得直跺脚,“他怎么能跟人打架呢!他才几岁就学会打架了!就不能学点儿好吗!”

    邵文博眨巴着眼睛,心想大虎姐你跟你弟也就只差了一岁而已吧?而且你光今年就打了三四次架了,你弟跟你比起来真算是天大的好孩子了。

    当然他不会把这话说出口,大虎姐揍人可疼着呢。

    “他现在在哪儿?”洛凭云咆哮起来,唾沫星子喷了邵文博一脸。

    “呃,游戏厅那儿……”邵文博弱弱地指了个方向,“就二棉幼儿园旁边,你知道么?”

    不等他再说什么,洛凭云如风一般哒哒哒哒向远处跑去。

    邵文博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到她跑过了马路,那背影渐行渐远消失不见,他才傻傻地摸着自己的小平头,心想自己还没问出来那到底是不是保护费呢……

    顺带一提,第二天他把那张铜卡带到学校,可跟他想的有点不同,除了寥寥几个知道那家游戏厅的男生外根本无人关注。然后他又被自己那爱管闲事的女同桌告发到班主任那里,于是游戏厅会员卡理所当然地被没收,还要请家长,写检查,回家之后吃了一顿皮带炖肉……这就都是些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