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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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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案子断的快,很快尘埃落定。不过事后翠竹的尸体无人收敛,最后被送到京城外的义庄,那家义庄规定如果尸首两个月后无人认领,就裹一床席子葬到乱葬岗去。翠竹做出这等丑事,她的父母自是不会来认,至于尹姨娘,巴不得她被挫骨扬灰才好,于是缝合好的尸体就这么被放在义庄。

    得到消息的成芙宁,抱着雪儿沉思了半晌,才鼓起勇气去琼华院见沈老夫人。“姨娘她生前做过许多糊涂事,但她已遭到报应了,现在孤零零地躺在京外的义庄,芙宁不忍她曝尸荒野,想让她入土为安。无论姨娘如何肮脏卑贱,都是我的生母,求老夫人成全。”成芙宁泪眼婆娑,跪在沈老夫人面前,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沈老夫人暗叹一声:作孽,“你起来吧。难得你有这份心,我让小郭管事和陶妈妈陪你去。”她以为,成芙宁会为了讨好府上诸人,会对翠竹的事坐视不理,想不到她在案子结了以后主动站出来,还算得上有心。

    成芙宁早已泪流满面,磕头道:“谢老夫人。芙宁还有个不情之请,姨娘死后,我想为她守孝三年,到大觉寺去为她诵经超度,祈愿她来生做个清清白白的好人。芙宁也会为老夫人、侯爷、夫人和靖宁祈福,祈求佛祖和菩萨保佑侯府上下平安顺遂,无病无灾。”她不属于这个家,去庙里一是为竹姨娘超度,二是为躲避眼下的尴尬。

    “我准了,等你办完翠竹的丧事,到十二月就去大觉寺吧。我会安排好人手,了然方丈那边也会支会一声。三年就不必了,一年足够。今晚回去好生歇一歇,节哀吧。你要记住,以后侯府才是你的家。”沈老夫人也是感慨,成芙宁做事的确周全,好好的一个孩子偏生遇到这样的生母。

    成芙宁离开之后,沈老夫人召了沈时管事、小郭管事和陶妈妈来,让账房支一百两给成芙宁为翠竹办丧事。

    耳报神花月得了消息后,立刻把这事告诉成靖宁,成靖宁一面感叹着成芙宁命途多舛,一面感叹她行事周到。这样一个人,以后如何不会过得好呢?她日后会有福报的吧?可可很是赞同的叫了一声。

    清早鸡刚打鸣,成芙宁就带着映秋映雪两个丫头和陶妈妈、小郭管事出了府,往京外的义庄赶。成靖宁起床的时候,花月便把这事说了,小妮子很是唏嘘感慨了一番。

    照例跳操跳百索踢完毽子,请安,用早点,然后回行云院写了一幅大字,拿上绣花针刚在绣布上绣完一片孔雀毛,花月又来禀说,罗夫人到了。

    “罗夫人?”罗氏?她来侯府做什么?

    花月也是一头雾水:“奴婢也不知道。要不再去打听打听?”

    “算了,祖母会处理,别往那边凑了。过来帮我分线。”成靖宁把装线的篮子递给花月,让她帮忙。这幅屏风大,配色多,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分家之后,二房三房和大房彻底没了交集,尤其罗氏又和成振功和离,眼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现在罗氏递帖子上门拜访,倒让沈老夫人觉得奇怪。沈老夫人放下手里的拜帖,对送贴的婆子说道:“天气怪冷的,快请罗夫人和两位小姐进来坐坐吧。”她固然同情罗氏,但眼下罗氏有了忠敬侯府这个靠山,她更不用多管闲事,现在侯府这边还有一堆事要她操心。想到罗安宁那一年的巨变,老人家又留了个心眼。

    罗氏母女被请进侯府,三人都打量着过去待过走过的地方,时隔快一年时间,再回永宁侯府,已经不再是记忆里的模样,沈老夫人干净利落的抹去与成启铭和福乐郡主的痕迹,好多亭台楼阁、房舍院落都是新的,极难找到过去的影子。果然物是人非了,罗安宁想着,不过这正和她意。至于成振清,还能风光十几年吧。

    到景斓堂向荀太夫人请安,并未见到人。在得知罗氏借娘家之力,强势与成振功和离,并带走三个子女后还改了姓后,当即气得不轻。眼下罗氏来请安,她如何能心平气和的说话?果断的不见。和翠竹那贱人一个德行,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

    罗安宁早知是这个结果,只笑了笑,荀太夫人蹦跶了一辈子,眼下也有心无力了,把沈文茵和成振清得罪狠了,他们如何还会顾忌?“孝”也压不住那对母子了。跟着罗氏去琼华院。除了外院没了那堵高墙,这里的一切倒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行礼见过面之后,罗安宁笑问道:“晚辈记得,靖宁妹妹最是黏沈祖母的,怎么今天不在?”

    “用过早点之后就回行云院去了,她也大了,不能总待在我身边。”沈老夫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罗安宁,她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无论她再怎么改变,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原来如此。”罗安宁了然一笑,又道:“许久不曾见过靖宁,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晚辈想去她那里坐坐,还请沈祖母应允。”

    “难为你还挂念她,现在身体好多了,不似刚回来时那般多灾多病。她在行云院,白妈妈领你们两个去,你们也说说话。”沈老夫人说完,吩咐了白妈妈几声,让她领罗安宁姐妹去成靖宁那里。

    罗安宁拉着罗馨宁起身,“那晚辈和姐姐先去看她了,等会儿再过来陪沈祖母说话。”

    姐妹二人离开后,罗氏羞羞答答地说明了来意,万分诚恳的求教:“这次来拜访老夫人,是有事相求。虽然父亲母亲收留了我们母子四个,但总不能一辈子都靠侯府过活,到底还是自立的好。只是我见识浅薄,永泽他们三个又小,不懂铺子经营和生意上的事,只好来求老夫人您了,万望您指点一二。这些年您的成就有目共睹,晚辈只希望学到您一层本事就好。”

    沈老夫人是个同情弱小的性子,但现在她并不想多管罗氏的事,只道:“做生意这事见识、眼光以及运气都很重要,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并不是我指点你就能让你立刻日进斗金。当年我也不懂,都是跌跌撞撞,摸爬滚打悟出来的。眼下你在忠敬侯府,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是能干之人,你不妨去问问她们。我这外人倒不好多管,免得传出去被人说道。”

    罗氏知道自己被拒绝了,有些沮丧:“是我思虑不周,让老夫人笑话了。”沈老夫人帮她,是怜悯弱小,不帮她,是人之常情,她也不好强求。

    “别丧气,这些年来侯夫人一直帮你,你去问她,她会比我指点得更详尽,也会派手下的得力助手来帮你。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为了外孙们的将来,她不会拒绝。再说至亲之间哪有那么多见外的,有什么话不能说?”沈老夫人笑着提议道。

    罗氏尴尬一笑,因着世子夫人的缘故,她便没去打扰忠敬侯夫人。“是我想差了。”

    “回去之后和侯夫人好生说说,她不会拒绝自己的亲生女儿的。”沈老夫人说起她的当年,“当年我分家单过,也是借了令国公府的力,后来自立就开始补偿,这生意和人情往来,可不就是相互的?”

    “您说得对。”罗氏笑容勉强,虽然不知下一个要求沈老夫人会不会答应,不过还是说出了口:“我名下也有一家小酒楼,生意一直不好,想引进新菜式。都知道您醉霄楼的生意红火,辣菜卖得好,想跟您学几个辣菜,不知能行与否?”

    沈老夫人脾气再好,也觉着罗氏有些得寸进尺了,微微笑着拒绝:“你也知道,生意机密不能随意透露,哪怕交情再好的朋友,也会有所保留。醉霄楼生意好,辣菜居功甚伟,开门做生意,大家凭本事赚钱,这我不能答应。”

    罗氏知道同行竞争激烈,谁也不愿让别家掌握生意机密和自家抢客源,因此说话吞吞吐吐,格外难为情,补充道:“是我唐突了。我知道醉霄楼有过时下架的辣菜,所以想要那些旧菜式,您看如何?”

    沈老夫人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我到时候让下边把下架的辣菜的做法写出来给你。”

    这次没有再被拒绝,罗氏总算眉头舒展了,笑道:“多谢老夫人。”

    行云院就在琼华院旁边,走几步路就到了。成靖宁听花月说罗安宁姐妹到了,把针别在绣布上后起身去迎接。

    罗安宁人未见笑先闻:“许久不曾来见六妹妹,该不会忘了我们姐妹了吧?”

    成靖宁蹙眉想着,她何时和她俩很熟悉了?不过还是笑着把人迎门来。“哪里,刚才还想着两位,两位就过来了。今天如何想起到永宁侯府来了?”问着话,让碧波和墨竹上茶。

    “虽说分了家,但到底是成氏血脉,这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断的。过去在侯府时我们母女几个过得艰难,偶得老夫人帮把手,趁着现在大家都清闲,就想着过来拜访一二,说说话。”罗安宁说着场面话,这点,成靖宁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行云院是新修的吧,一路过来瞧着不是从前的景致了。妹妹的地方真好,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还是沈祖母疼妹妹,把最好的都给了你。”罗安宁一双精明的眼睛打量着厅堂中的布置。想着自己和姐姐在忠敬侯府的一亩三分地,登时羡慕不已。

    “哪里?不过是些面上功夫罢了。看两位姐姐的气色,可见在忠敬侯府过得是极好的。我听说忠敬侯爷和侯夫人最疼爱婶娘,现在看来果真不假。”成靖宁携着二人的手,在花厅了坐下。碧波和墨竹端上牛乳茶和桂花糕、豆沙卷等点心来,“外面怪冷的,喝杯热茶暖暖身。”

    一个两尺大的猫窝里睡着三只猫,一黑一灰一白,挨着排排睡,呼噜声此起彼伏,看着就觉暖和。只是这时可可突然睁开阴阳眼,直直的瞪着罗安宁,猫眼里泛着清冷的绿光。罗安宁被一只猫盯得心里发毛,心道:这只小畜生又怎么了?

    “妹妹又养猫了,新到的这只波斯猫瞧上去真惹人爱。”罗安宁无视掉已经坐起身的黑猫,去夸那只睡得香甜的小猫。

    成靖宁的目光也跟着落到雪儿身上,说:“是大姐姐的猫,父亲的同僚送的。你知道竹姨娘的事,她为人子女,不忍竹姨娘死后不得不安,昨天得了允许,今天一早就带着陶妈妈和小郭管事去京郊了,得好几天才回来。想着小猫无人照看,就送我这儿了。”

    “想不到靖宁你和芙宁这般要好。”罗安宁不再看猫,对成靖宁笑道。原来是这样,想着心中便释然,不然还真以为她这般得沈家几位长辈欢心。照翠竹过去作天作地的样子,哪怕成芙宁是成振清亲生的,永宁侯府怎会心无芥蒂的接纳她呢?

    她还在思考小猫的事,手指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嘶!”原想说上几句,但看到是成靖宁养的黑猫,瞬间闭嘴。已经是第二次了,这只猫,似乎特别的不喜欢她。

    成靖宁抱开可可慌忙道歉,准备让水袖几个去拿烧刀子来给罗安宁清洗伤口。罗安宁起身阻止:“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没咬破皮,不碍事的。”

    “真是对不住,我没想到可可会咬人。”成靖宁抱着犹不服气的可可,万分的不好意思。

    “哪里,不过是只畜生罢了。”罗安宁无所谓的笑道,用被咬过的那只手轻抚可可的头,怨毒的眼神还没看过去,可可已经挣脱成靖宁的怀抱跑了,到门口时停下回头,憎恨的瞪了她一眼。

    成靖宁更加愧疚:“是我没教好它。”

    可可咬人的小插曲过了之后,四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再无他话,毕竟从前相互之间有小龃龉。闲谈一盏茶之后,罗安宁姐妹二人起身告辞。成靖宁要回沈老夫人身边用午膳,便和罗安宁姐妹二人一起走。

    半道上,罗安宁挽着成靖宁落后几步,说:“靖宁,你和芙宁走得这般近,难道不怕她抢了你的宠爱?从前,在父亲面前她能和成玉宁分庭抗礼,老侯爷和父亲都她青眼有加,就连太夫人也被她哄得服服帖帖。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千万要小心。”因竹姨娘的关系,她从不计较用最大恶意来揣度成芙宁。上一世的经历让她明白,好运是一方面,会做人,会专营,会算计,也很重要。而成芙宁无疑做得很出色,她嫉妒,但也不否认。

    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成靖宁发觉成芙宁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与其说她有心机,不如说她聪明,聪明得很拉好感。成芙宁性格不错,做事分寸拿捏得很准,也很会看人脸色,她倒不信成芙宁会做阴损之事。“谢安姐姐提醒,我心里清楚呢。”竹姨娘,是成芙宁命里的死穴。

    成靖宁简单的回答,落在罗安宁眼中便是不以为然。罗安宁冷笑,自己好心提醒却被当作驴肝肺,等她日后吃够苦头就知道厉害了。不过她为什么要提醒成靖宁?让她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不是更好吗?“是我多心了,你别放在心上。”罗安宁很恢复和煦的笑容。

    “我知道安姐姐怕我吃亏,哪里会怪罪。”成靖宁还是留了个心眼。防人之心,到底不能没有。成芙宁在过去的永宁侯府混得如鱼得水,必定不是简单角色。

    罗安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到开年的元宵灯会上,说着往年的灯会如何热闹,今年又会有什么新鲜花样。

    送走罗家母女,成靖宁留在琼华院和沈老夫人一起用午饭,问起罗氏今天来的目的。“她想让我指点帮衬她生意上的事,我没答应。她又求了几个辣菜做法,都是醉霄楼不卖的,想着对我们生意没影响,就给了。”沈老夫人对生意上的事分得很清,不会因一时同情就心软,为将来树一个敌人。

    成靖宁也主动说起罗安宁提醒她的话,末了又提到可可,“可可好像很不喜欢她,每次见到都是一副世仇相见的神色,都咬她两次了。”

    沈老夫人也知道那只黑猫有灵性,道:“有时候猫狗畜生比人会分辨好坏,可可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有敌意,日后少和她们一家子往来。”

    “嗯,我知道。”成靖宁咬着筷子点头,这大概又是什么提示吧。

    七天过去,成芙宁穿着一身白衣回来,到琼华院给沈老夫人磕了头,说事情已经办妥。还有五日就到十二月,她想提前两天过去熟悉寺内环境。沈老夫人听着合理,便答应了她。

    回到凝华院,叫来几个丫头,让她们明天开始收拾行李。其中妙琴悄悄凑到成芙宁耳边,低声道:“姑娘,七日前罗夫人的两位小姐到侯府来了,她们在行云院内说了些姑娘的坏话,让二姑娘防着你呢。”小丫鬟是沈老夫人送到凝华院的,眼下已被成芙宁发展成她的人。

    若不是妙琴提起成安宁姐妹,她都快忘记还有这两个人物了。“多谢你提醒我,这是给你的辛苦钱。”成芙宁给了妙琴三百文,罗安宁这种没技术含量的告状,还不至于让她慌乱。过去,她就一直做着这种恶毒又下作的事,哪怕性子大变,里子还是一样的。

    罗安宁!她突然想到什么。捕捉到那一丝的可能,仔细分析一番后,越加肯定这种猜测。想到惨死的翠竹,成芙宁暗暗发誓,她一定会报这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