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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青年旅社的五个人被一长串哨响吵醒,外头有警察在踹门。

    李力行走进来,看了一眼他们的睡相,转身吩咐警察拆掉门锁。

    徐亮揉着眼睛问,“又有人死了?”他睡上铺,李力行走过去,刚好和他平视,“你很希望有人死?”徐亮不说话,李力行走回正中央,“不管凶手是谁,别想在我眼皮底下动手,七点半起床,给你们三十分钟洗漱吃早餐,八点开始,我要一个个审讯。”

    他说完背着手出去,剩下的五个人,坐在各自床上互相望着。

    审讯桌上放着那枚打开的扣子,李力行依次审讯每一个人。

    第一个是冯婷婷。李力行问,“杭州到槟城,将近四千公里,你只是来找你男朋友这么巧的事?”冯婷婷反问,“恋爱不是天大的事吗?”

    第二个是徐亮。“我最想干的大事,就是在这儿杀个人,但总是被他们抢先一步。我现在就是想杀人,你们把刀叉、电线都收了,连个玻璃杯都没给我剩下。”李力行看着他,“别说你要干的事,说说你都干了什么?死的这三个,你杀的是谁?”

    第三个刘远还是一口咬定是韦强杀的人,“他惦记我很久了。那天所有人都在场,他亲口说的,早晚杀了我。”遇到这种人,李力行也是抚额,“你刚说过一遍,我不管谁要杀你,你他妈给我讲讲谁杀的何心雨,娜帕,和关之源!”刘远问,“有没有这种可能,关之源杀了娜帕,何心雨杀了关之源?”李力行盯着他,“那何心雨呢,娜帕回魂杀的?你在耍我。”刘远立马怯了,“我就是提出各种可能性。”

    第四个韦强。李力行说,“你一直在胡扯。”韦强还是那付傻样,“真的,一天真能赚一两百,我表哥亲口给我说的。”李力行冷笑,“你胡扯的不是这句,是你根本不是盖楼的。”韦强说,“我以前是没盖过,在农村就做瓦匠。但我表哥说没问题,还告诉我,他们老板要是问起,我就撒谎,说兆维大厦是我跟施工队盖的。”李力行一把抓起桌上的纸杯摔在地上,但纸杯轻飘飘的,一点声响都没有,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第五个程飞。“我看你眼熟。”李力行盯着他。程飞说,“你刚问过一遍了,你认错人了。”李力行目不转睛看着他,“我认错你了,但你一定认识我,对不对。”程飞摇头不认,“我真不认识你,我跟大马警察没打过交道。”

    不能刑讯逼供,但也不能让疑犯过得太轻松。

    宋平把五个人押送到天台,李力行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本子和一支钢笔,“既然我问不出什么,没人给我讲实话,那就写吧,杀人的,就把你的杀人经过写下来,没杀人的,就把你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写下来,仔细回想,一个细节都不要错过。”

    冯婷婷问,“要写几页?”

    李力行冷着脸,“不是几页,是几本,从现在开始,你们不用睡觉了,也不用吃饭,就站在这里写,这不是刑讯逼供,是帮助你们回忆。至于写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小时,还是七十二小时,那就要看什么时候有人良心发现,想跟我聊聊实话。”

    李力行一走,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就这么站着写?”徐亮问。

    程飞哼了一声,“写什么?不是我干的,我能写什么?”

    刘远说,“那就检举别人,你觉得谁可疑,把你猜想的杀人过程写一遍。”

    冯婷婷望着音乐节的草坪,远处传来歌声,“音乐节都要结束了。”这时天台的灯全部亮了起来,灯光下冯婷婷脸色是一种惨白,“他们竟然还给我们供了电。”

    韦强若有所思,拿起笔要写。刘远走到他身边,“你是要诬陷我?”韦强没有理他。

    也是同一天。早上,陆离被陆母叫起,他直勾勾看着那锅粥。陆母给他盛出一碗,叮嘱他去把一诺接过来住两天。

    陆离直言,“我接不回来。”

    陆母嗔道,“什么话?自己的女儿接不回来,天天就知道查案,抓凶手,等你老了,你让凶手陪你过,死人陪你过?到最后,还是你亲生女儿陪你。你现在不多陪陪她,以后她不把你当父亲,接过来,我周日带她去南极馆,她不是一直说要看企鹅吗?”

    陆离摇头,“我接不回来,上次她生日我搞砸了,我没脸见她。再说吴文萱跟她老公过得挺好的,我老以接孩子的名义去敲门,成心的吗?让他们不痛快吗?”他把粥端起来喝了,耳边还是陆母的唠叨,“那你就偷偷看她,拍几张照片。那是你女儿,你不想我想。”

    陆离喝完粥把碗洗了,他没告诉陆母,上次他去幼儿园,刚好亲子日。吴文萱和胡先生都去了,给孩子参加活动,他俩一分钟能亲八次。

    拿起车钥想了想,陆离决定去养老院找池震。他到的时候,池震在吃早餐,旁边池母在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大,站在窗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美国选了个特朗普,特朗普退出巴黎协定,全球又要变暖。还有池母让池震给她换个空调。

    陆离抬头看了看八成新的空调。不过他听到池震说好,“青旅案的新闻有看到吗,槟城的天下大事?”池母说,“天天追呢,那些警察笨死了,明明就是那个美国回来的大学生干的嘛。现在警察都是磨洋工,是不是早结案就没人给发工资了,所以故意查不出来?”

    池震应了声,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穿皮夹克身影。他站起来,发现陆离已经走到车边,那样子像是在等他。池震看着陆离,“妈,我还有事,出去一下。”

    池母在他身后追着问,“空调现在是不是都用变频的?单冷的空调有点不够用,直接冷暖吧,万一美国总统又加入巴黎协定,全球变冷了呢。”

    池震拿起外套往外走,槟城全年三十度,制热?但他看了看母亲,突然心软,“行。“

    上了车池震问道,“你不是休假吗?放假第一天,一大早过来找我,干嘛去?看电影,野餐,陪你女儿逛游乐园?你是把我当成你朋友了吗?”

    陆离说,“我在想为什么李力行要进来。”池震看着车窗外,“我不懂你们的规矩,不是说死几个人,皇家警署就有权利介入?”陆离摇了摇头,确实如此,但李力行是副署长,从来没有这么高职位的人直接介入,一般都是随便派两个人就可以把槟城的小警局架空。

    “但是他亲自来了。”陆离沉思着,“这事不对,我们先回警局。”

    他们和宋平前后脚到的警局。宋平占了池震那张放在办公室中央的桌子,让温妙玲打印报告。陆离站在窗口抽烟,池震拿着个杯子,坐在宋平对面。

    董局进来时,就看到里面是这么一付架式。他问温妙玲,“不是说放假吗?”

    温妙玲应道,“是啊,谁知道他们都来了。”

    董局问,“那你呢?”温妙玲看他一眼,“我以为你开玩笑,我哪来的产假?”董局拿起打印机上的文件看了看,又看向宋平。温妙玲小声告诉他,“李副署长在青旅审了一天,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过来找咱们要材料来了。”

    董局说,“不是看不上咱们吗?”

    “但是咱们审过何心雨,他们审不着了,他想看看何心雨说什么。”

    董局朝宋平走过去,后者见是他,站了起来。

    董局很和气地说,“我今早还在吉隆坡跟总署长表示,槟城刑侦局将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你们需要什么,我们提供什么,但稍微走个流程,直接过来拿,总署长那边也不好看。”

    宋平问,“那董局的意思是?”董局拉着他的肩膀,指着门口说,“让吉隆坡发传真,单子上有什么,我们给双份,全力支持!”他打发走宋平,回头对办公室里的三人说,“以后他们再来人,不用请示我,出什么事我兜着。”这时最后一个队员也来了,郑世杰戴着墨镜,穿着花衬衫短裤,背着旅行包,突然出现在门口,大喊一声,“Surprise!”

    就这一天里,郑世杰去了一趟泰国,见了网友,然后四分钟内跑掉了。

    “他说他去年终于做完了所有手术,变成了完全的女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然后她知道我房间号,我也不敢回酒店,但在泰国只呆二十分钟又觉得太亏。所以我去哪呢?我想起一个地址。”他得意洋洋拿出一张纸,那是娜帕护照的复印件,“娜帕的家,告诉她父母女儿去世了,安抚一下,也算是没白来。”

    陆离一直心不在焉,这时听到跟案情有关的内容,精神来了,“她父母怎么说?”

    “他父母没说什么,难过还是难过,今早上送我走的时候,还问我有没有通知到她老公,原来娜帕结婚了,嫁了个马来华人,叫李胜。娜帕父母也没见过他,只有一张结婚照。”郑世杰拿出一张彩印照片放在桌子上。

    那张结婚照上的新娘新郎,赫然是娜帕和何心雨。

    陆离和温妙玲腾地站起来,凑到桌前仔细看照片,池震问,“你说他老公叫李胜。”郑世杰响亮地回答,“对,胜利的胜。”

    池震盯着照片上的何心雨,“李胜,我想起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