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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嘉伦真的死了。

    池震和温妙玲坐在地铁的等位椅上,老石在那边验尸。

    夜了,池震看着无人站台,“你知道吗,所有的大中华地区,大陆,香港,台北,包括新加坡,大马,夜里十二点之前最后一班地铁,都会空跑一趟,一个乘客都没有。整条线跑一圈,好像是告诉地下那些鬼魂,我们下班了,这地方交给你们了。”温妙玲有气没力,“真的假的?那早上呢?用不用空跑一趟,告诉他们,我们上班了?”

    池震答不上来,刚好看到老石站起来,他起身迎过去送上咖啡杯。

    老石端起来喝了一口,“哮喘病发作,手头没有丙酸氟替卡松或者沙丁胺醇之类的喷雾,大气道收缩阻塞,呼吸衰竭,导致缺氧而亡。”池震知道,“白天在警局也喷来着。”老石不高兴了,“你知道他有哮喘病,还让我跑一趟?我是法医,死个人就叫我过来?”

    池震解释,“他白天报了案,他说如果他死了,希望我们当谋杀立案。”老石皱眉想了想,“急救中心的人来了吗?”池震说,“来过了,也说是哮喘病,要把尸体带走。我说不行,我们刑侦局要做尸检。”

    老石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半天,“你做?”池震不吭气。老石骂道,“我有家,有老婆,有女儿,医院每天都有人在死,路上每天都有车祸,你不能随便死一个人就叫我来验啊!”说完老石提起他的工具箱,看了看站牌,“地铁都没了。尸体是有尸臭的,你知道吧?就是那种死猪加臭鸡蛋的味道。我下午已经验了王克,回去泡了三个小时澡才把味道洗掉,我女儿才肯坐下来跟我吃个饭,你又弄了个没关系的尸体给我。”

    池震被骂得一头狗血,不敢吭声,目送老石上了自动扶梯。这会都断电了,老石三步两步爬上去。其中缘故他只能问温妙玲,“老石怎么了?”温妙玲确实知道,“他上周三在女儿包里边发现了避孕药,然后就开启了他的推理模式。”

    “他女儿多大了?”

    “十七八吧,不知道,从来没聊过。”池震帮老石想一想也觉得心得操碎了。温妙玲瞪了他一眼,“现在怎么办,急救中心的人都被你撵走了,你扛家去?”

    还能怎么办,先弄回去呗。池震去抱黄嘉伦的上身,看温妙玲不动,央求道,“搭把手。”温妙玲还能怎么办,“以后你可别请我吃饭。”说完去抱黄嘉伦的脚。

    两人把死去多时的黄嘉伦带回了法检科。温妙玲问他怎么办,池震把尸体放下,抹了把汗。温妙玲提醒他,明天老石见到了可是会炸的。

    “那就炸吧,他肯定是被杀。”池震拿稳了。

    温妙玲点点头,把车开出几米远又倒回来,“你刚才讲地铁最后一班空跑一趟,告诉那些鬼魂,他们要下班了。他们都有下班的时候,我们刑侦局就这么几个人,你当我们就不怕鬼吗?”

    等温妙玲开车离开,池震转身,真看到黄嘉伦站在警局门口问路,“这里是刑侦局吧?”他还是东张西望那傻样。“你们这监控够旧的。”

    池震走过去抱住黄嘉伦,他恢复成尸体的样子。池震拖着他往里走,边走边叨,“是刑侦局,我们这边确实旧,我知道你冤屈,连你是他杀还是意外都查不出来。你放心,他们不查我查,我肯定给你个交代。”

    他把黄嘉伦抬到停尸台上,解开上衣,拿起解剖刀试图进行尸检,却不知道从何下手。想了想学陆离的样子,掰开黄嘉伦的嘴闻了闻,臭气熏天。池震捏了捏鼻子,放下解剖刀,在黄嘉伦解下的上衣口袋里翻了翻,翻到一部手机,又从他的裤子里翻出两瓶还没有开封的哮喘药。

    池震走到自己的桌前,看到黄嘉伦写的地址还在桌子上,想了想拨打电话,“您好,是黄叔叔吧?这里是槟城刑侦局,我看到你们的住址是柔佛,您儿子黄嘉伦在槟城发生了一点事情,请问他有兄弟姐妹可以来槟城一趟吗?哦,独生子女,那么您或是黄嘉伦的母亲,明天看看谁能来槟城一趟。他没有惹事……是,明天见面再说吧……等一下!记得找我,我叫池震。”

    这样是不行的,池震拿起纸去找人帮忙。

    一小时后他到了陆离家。

    陆离回到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池震坐在餐桌边大嚼,他妈还在往桌上端菜。池震不要钱的好话使劲朝陆妈抛过去,“哇,太好吃了。我跟你说,我妈要有你一半的手艺,我绝不至于现在这么瘦,小时候也不至于偷家里钱,出去买零食。”

    陆母听得心酸,“我再做个油焖大虾给你。”池震活泼地说,“真的吗?太好了!我上次吃油焖大虾还是两千年以前的事,十岁以后没吃过。”陆母兴头头的,“那你等着,阿姨去给你弄。”

    等陆母进了厨房,池震回头发现陆离抱着手站在大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心虚地说,“你回来了?你妈在厨房做油焖大虾。不是我要吃的,是你妈太热情,听说我是你朋友,还没吃晚饭,就给我弄了一桌子。”

    陆离做个手势制止他,“等会儿,你跟我妈说,你是我朋友?”池震笑得很讨好,“同事加朋友,不然我怎么说?”

    陆离在桌边坐下,“一,以后有任何事,别到我家里来。二,赶快说什么事,说完走人。”池震知道他的臭脾气,不敢耽误,讲得飞快,“地铁里死一个人,刚好中午来报过警。我现在什么都没动,只把尸体扛回去了,你是队长,我过来找你立案。”

    陆离挥手,“立不了,老石给我打电话了,那人是哮喘死的。跟你没什么关系,跟我也没关系,走吧。”池震不动,“但他白天来,说有人要杀他,没几个小时就死在地铁里了。”陆离耐着性子,“哮喘病人死在地铁很正常,人那么多,空气又浑浊,哮喘药被挤掉,很容易发作而死。”池震不认同,“真的被挤掉吗?不会是有人掉包?”

    陆母端着油焖大虾从厨房出来,“油焖大虾好了。”她见到陆离,“正好你也吃几只。”

    陆离指着门口要池震走,池震掏出那张写着邮箱账号和密码的纸,“看看这个,一个代码,我们可能看不懂但这个可能非常值钱。”陆离催他,“走吧,这案子不立案,你没有查案权限。”

    话说到这份上,池震只好起身,“阿姨,我先回去了。”

    陆母有些遗憾,“虾都做好了。”池震轻声细语,“阿姨我刚想起来,我之所以十岁以后没吃过,是因为我吃虾过敏。你做的太好吃了,想吃又不能吃,我看着难受。”他说着走到门口,陆母有些不舍,跟到门口,“以后常来啊。”池震看看陆离,对陆母笑笑,“好,一定常来。”

    不再看陆离是什么脸色,池震赶紧下楼,他想到另一个人可以帮忙,郑世杰。

    郑世杰满脸没睡醒,“到底是谁家?半夜三点钟把我叫过来。”池震只说受害人家里,郑世杰诧异,“又有案子了,怎么没人叫我?”

    池震哄了他几句,只告诉他死者叫黄嘉伦,白天来报过案子,晚上死在地铁里。郑世杰知道这事,不就哮喘吗,也就池震当回事,“哮喘死的,怎么谋杀?我掐着你脖子,冲你喊口号,发作吧,发作吧,然后黄嘉伦就死了?”

    池震说,“所以要查一下。如果真是这样,咱俩破这案子,明年就是警校教材。”说话间他终于找到黄家了,“开下锁。”郑世杰看着门锁楞了一下。池震记得他说过什么锁都能开,见这模样心里凉了一截,幸好郑世杰说智能锁开得慢,得两三个小时。

    好不容易开了锁,进门是一个二百平米左右的大房子,柜子里摆满手办。郑世杰好奇地看着那些手办,“确实够宅的。老听说宅男宅男,我没听说有谁比他更宅。”池震在桌子上找到几瓶没拆开的哮喘药,“这么严重的哮喘,换我也不出门。”

    “不是不出门,是这一架子手办,比这套房子还贵。”郑世杰识货,“差不多二百万。”

    这人哪来那么多钱?池震数着手办架上的东西,找出Saber和宫园薰的手办,展示给郑世杰,“这两个哪个是Saber?哪个是宫园薰?”郑世杰一眼认出来,池震冲他笑笑,翻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份泛黄的合同,“四千万,卖五年。”合同最后一页有四个签名,池震指着黄嘉伦的签名,“一共是四个人,每人一千万,这个是黄嘉伦。”池震又找了找,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四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其中一个依稀能认得出是黄嘉伦。郑世杰过来看一眼,认出另一个,“这是顾兴伟啊。”据他说,顾兴伟是个程序员,上个月自杀了,好像为情所困,找了个女模特做女友,失恋之后服毒自杀了。

    郑世杰感慨道,“都说女模特其实不爱他,只图他的钱,炒得那么火,你不知道吗?”池震听说过,“没想到是他。”他在四个签名找到了顾兴伟的签名,“死了两个。另两个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哪一样,一个是为情自杀,一个是哮喘病发作,郑世杰觉得跟谋杀没关系。池震觉得无论如何是死了两个人,但这会也不是争论的时候。他把合同收起来,打开浴室门,发现里边已经被翻得一片狼藉。

    池震心里一凛,对郑世杰指着紧关的卧室门,用口型说,“有人。”郑世杰看到窗台上的猫粮猫砂,指给池震看。但池震坚持是人,他握着枪慢慢向卧室门走去,从门缝下面看到卧室里开着灯,门缝处有一双脚。池震对郑世杰打着警察手语:“准备包抄”,一步一步移到门边,握着门扶手。

    就要拉开的时候,几名警察从外面持枪冲进来。为首的一名警察命令,“所有人不许动!把枪放下!”池震连忙自报家门,“槟城刑侦局。”但为首的警察没那么好打发,“请出示证件,先把枪放下。”

    池震盯着他,突然一把拉开卧室门。

    一只猫从里边窜出来,房间里是空的。门开的一刻,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

    几名警察冲过来将他摁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