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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宝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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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香倦懒,柳飞莺啼。贾宝玉抱着一大沓红封软皮奖状,踏

    春香倦懒,柳飞莺啼。

    贾宝玉抱着一大沓红封软皮奖状,踏着轻快的步伐穿梭在省大里,这媚好的春光透着云层娇羞地朝大地一展温柔娴静,他的心情也不觉跟着荡漾起来。

    “哟,是你呀宝玉,可真勤快啊。”他毫无倦意的,一本本,将奖状分发到得奖人的手中,男男女女,无意例外的,见了他都这般感谢道,偶尔也会有人问:“宝玉啊,最近可是在做什么兼职么?还是义工?”他总是爽朗地笑笑:“只是碰巧路过省文化局,递了学生证替大家代领而已。”

    面着已从云层中偷偷溜出来的阳光,贾宝玉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继续朝前走去。他故意把这本格外映着烫金字体的奖状留到了最后,想给这本奖状的主人一个惊喜,尽管他第一个领的奖状便是这本,可他就是舍不得过早地将它交给她,过早地享受这见面的欣愉。

    贾宝玉抱着这本特别的奖状,在清丽如水、圆润如珠的昆曲唱词之声中蹑手蹑脚,贴着门紧紧站着,他知道那个人就在里头!

    缓缓闭上眼,脑海中不自觉地勾勒出了那人的身段,窈窕,婀娜,灵活,纤细……抛着水袖,上着面妆,一颦一笑,一蹙眉,一回眸,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古典风韵。也难怪她能拿下这次省里诗词创作比赛的一等奖,整个人儿都是为着这传统而生的!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却被人猛地唤醒了。那人冷不丁地冒出来喊了声:“宝玉!”还握着系着绦的扇柄在他肩头忽地一拍,吓得他浑身一震,睁开眼睛,待要发作,忽又想起了什么,忙捂住那人的嘴,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道:“可别吵着妹妹了!”

    蒋玉函本是来这练戏,见宝玉靠在那间教室门上自我沉醉,想好好嬉笑一番,却不料被宝玉堵着了嘴,一时茫然,可听了他的话,又不小心瞥见了他怀中宝贝般抱着的奖状便了然了,心里不免添了点醋意:“有了妹妹倒是忘了我们了,你的那位钟儿呢,年前可是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

    贾宝玉知道他的心思,年前家人安排他到上海实习,却不想他竟和一个叫秦钟的小伙子厮混到一块,还因为秦钟的姐姐陷入了小三门,连带着他和秦钟龙阳之事也被曝光,那时蒋玉函便隔三差五地滴他的微信,打他的电话,这次好不容易回趟省城,在省大见着了,却还不是来看他的。

    宝玉却只是嘻嘻笑着:“改日一起喝酒去。”蒋玉函还想说些什么,门却在这时突然开了,推的的贾宝玉一个踉跄,蒋玉函伸手欲扶,宝玉已经扶着墙站稳了,还不忘搂紧了怀里的奖状,讪讪地笑着看着门里的人。

    那人一身的戏服,挥着水袖半遮着脸,挑着眉,睨了宝玉一眼道:“这会子可想着来看我了?”说完,也不等宝玉搭话,便径直朝宝玉和蒋玉函空出的过道间走去,留得一袭戏纱跟着其后袅袅飞舞,恍若余香飘散。

    “妹妹,妹妹!”宝玉抱着那本奖状追上前去:“妹妹,可是我吵着你了?我今天来是找你有事,你看,你看,这是你的奖状!”

    贾宝玉冲到了林黛玉的跟前,将奖状在她眼前一展:“你看,省诗词创作大赛一等奖,林黛玉小姐。”林黛玉笼着那汪含情目,终是勾了勾嘴角。

    宝玉一见她这般,笑得更为肆意了:“妹妹可真厉害……”本想在黛玉面前更加美言几句,不巧,一时紧张嘴笨,倒说不出话来。

    黛玉带着脸上的戏妆在一副石桌前坐定了,接过宝玉手中的奖状,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道:“得了,你若真是我的好哥哥,那你这个周末就抽空来替我搬家吧。”

    “搬家?你不住宿舍了吗?”

    “不住了,去表姑家。”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宝玉不禁心头疑惑,忽地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道:“妹妹莫是还在为那事和她们怄气?”

    黛玉一听,脸色沉了下来:“我难道是这等小家子气的人?她们叨她们的,与我何干!我只是决定了要考文学院的研究生,住宿舍里多有不便,这个一句,那个一句,难免就大家伙闲扯起来,控制不住,把光阴又白白地糟蹋了。”

    宝玉一听,心里松了一口气:“你的昆曲唱的好好的,这会又要去考那文学院的研究生,这是何苦呢……”

    “我倒不是为着那纸破文凭,我只是…唉,说了你也不明白,志趣,志趣,明白了吗?”黛玉不知为何有些恼了。

    宝玉哪不知她的心思,还是一脸笑着:“妹妹自然与别个不同,也是,你的诗词拿的可是省一等奖,文学院不要你还要谁?”

    黛玉经他这么一哄,不觉又笑了起来。可一想到宝玉方才不小心提起的那事,情绪又低落下去,她只希望能快点般离寝室,住到表姑家。

    黛玉平素不喜与人结怨,可是有些话到她耳里变了味,即使不吵不闹不打不骂,也觉得心里像有石子咯着,不大舒服。这事还和宝玉有关。

    那宝玉与她也勉勉强强算上是青梅竹马,还在小学的时候,两人就住在一处院子里,一起玩,一起闹,之后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当了个颇有名气的文学教授,单位还另赠了套房子,于是黛玉就搬家了。那宝玉和黛玉从中感情便极好,走之前,宝玉还坐在黛玉家门口哭哭啼啼的,口中说着些胡话,还以为与黛玉就此永别了,这事被两家人取笑了好些年。

    之后,宝玉家也是平步青云,节节高升,因着两家走向不同,慢慢的关系也就淡了,不想到了大学,二人倒又相遇了。对于黛玉的学识,是她从小跟着林如海耳濡目染的,宝玉家也不是不知道,以至于宝玉的浑身酸气,宝玉家现在还怨着,他是跟黛玉学来的。宝玉这些年来,人长得又标致出手也阔绰,免不了处处留情,欠来许多风流债,所以那日黛玉便听来了这么一席话。

    她回了寝,听见厕所里哗啦啦的水声,刚想敲门问,却又止住了。

    里面有几个室友正洗澡,聊的正欢,全没注意黛玉已经回来,还兴致勃勃的继续聊着天,只听一个道:“人家清高着呢,哪能这么容易就被贾宝玉拿下,那个公子哥厌了主动的,这会儿见了个不买账的,还不由着她牵着。”

    “也不尽然,现在都不表态,指不定人家只是新鲜拿她当个备胎,要是真喜欢,早该有所行动了!”

    “这话听着也有几分道理,你听他们是这么喊的吗?林妹妹,宝哥哥!肉麻死我了!”说着,那人忍不住咯咯的笑个不停,像是有人搔着她的痒。

    又有人插了进来:“快别说了,他们爱这么喊,我们又能怎么着呢!”她们就这么一接一递的聊着,意兴阑珊时,再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黛玉听了,气得摔门而出,也不管她们听没听见。

    宝玉没有失约,周末一大清早便等在了林黛玉的寝室楼下,专程开了辆跑车来接她,引得路人连连侧目。黛玉提着行李箱上了车,娇嗔道:“何必搞这么大排场。

    “你不是搬家嘛!我也就这辆车子稍微大点,你东西那么多,我总不可能让你提着去表姑家。”

    “你不怕你的那些小女友看到跟你怄气?”黛玉侧颜道。

    “好妹妹,搬个家,提这些做甚!”宝玉说着便发了车。

    黛玉却还不依不饶:“多大了,哥哥妹妹的叫,也不害臊!”

    “这又是怎么了呢?咱们从小一处玩,早就这么叫惯了,何苦改了它!”宝玉皱了皱眉,突然又道:“不如我也叫你颦儿?”颦儿是黛玉的小名,一般人黛玉是不许叫的,这会子听了黛玉却一面笑着一面道:“净在说笑!”

    黛玉这会心情是愉快的,到了表姑家落了脚,一家子人对她都热情,还预备了一桌好菜留着宝玉一同吃,宝玉推辞不过,最后还是黛玉拉着他劝道:“你就依了罢。”才握着酒杯入了座,当晚黛玉喝高了,即兴做了几首诗,表姑一家只拍手称赞。宝玉却只喝了几盅,想着还要开车回去便住了口,再三推辞着黛玉表姑一家人的盛情:“天色不早了,还要开车,不便多喝。”

    “你要回去?”黛玉闻言,扭过头问。不等宝玉回答,便走到窗前去开了窗,风还带着些冬尾的寒意,直朝着黛玉的面颊扑来,凌乱的掀起她鬓角的发。

    黛玉因喝多了酒,脸上还是涨红的,微微带着些烫意,所以也不觉这风有多冷,反倒觉得有些舒服。宝玉却以为她面上的红是被风冻的,忙上前替她关了窗。黛玉道:“瞧瞧这风多大,我还是送你一程吧。”说着便披了外套,要送宝玉下楼,似乎送这么一程,风便小了许多似的。

    宝玉说着:“不用送了,可别着了凉。”却拉着黛玉的衣袖到门口去,他心里也有些不舍,可是一想到林黛玉从小到大都娇弱的身子骨,又开始不忍起来。

    再三推辞中,林黛玉还是随着贾宝玉下了楼,一面下黛玉还一面道:“下个周日,诗词大赛得奖者要办沙龙,你可有空陪我去这么一趟?”宝玉嘻嘻笑着:“妹妹怎么会想起了我。”

    黛玉道:“你是知道的,我原不喜欢这种热闹的社交场合,可这都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不去,又要说我矫情了,你正好闲着,又会几首诗,邀你作伴,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宝玉正愁着下个周日是去陪袭人唱歌好还是跟麝月跳舞好,这会听了黛玉这么一席话,立即巴不得一声。宝玉道:“妹妹盛情邀请,我怎敢推辞,可是人家若要问起我是你什么人,你要怎么答才好?”黛玉反问:“你想怎么答?”

    宝玉这时走到了车门前,却没有开门的意思,继续笑道:“我陪你们这些姑娘家耍去,人家从来都说我是她们男朋友,我和妹妹自然与她们不同,若说那些虚的关系,倒显得生分了。”黛玉有些不解,宝玉只得继续道:“若说是朋友,你认为,会有人信吗?你会信吗?”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愣了一愣,脸上红意更添,热意不减。

    好一阵沉默,贾宝玉这才叹了口气,道:“妹妹,你听过这么一句歌词吗?”

    “什么?”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我只取一瓢爱了解,”宝玉自顾自的唱了起来,唱到这又故意停了一停,看着黛玉的眼睛,才继续唱道:“只恋你化身的蝶……”

    “你以为你是梁山伯呢,还化蝶!”黛玉笑道,笑声有些尴尬,她忍不住推了宝玉一把。

    宝玉却不笑,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两人重新陷入了沉默中。半晌,宝玉开口了:“我会陪你去的,你上去早些歇息吧!”说着,他便开了车门,刚准备关上车窗开始发车,黛玉却叫住了他:“你等等!”

    宝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这时黛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玉兰对簪的一半,递给了宝玉:“簪子的另一半在我这,那天你若不丢三落四,带过来与我一起入场,我就说,你是我男朋友,如何?”

    宝玉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嘴角上扬的厉害,他接了簪子,下了车,索性取下了胸前的玉佩系在黛玉脖子上:“这是我从小戴的,你若能以后一直戴着,我的女朋友就只有你一个!”

    黛玉打了他一下,笑道:“哟,这是要浪子回头了,是不是?”

    对宝玉来说,林黛玉不仅是恋人,更是知己。从小到大,他交过很多的女朋友,小学开始,他就知道怎么追求女生,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收不了心。

    他喜欢女生,尤其是漂亮的女生,可也仅仅只是喜欢。所以在他有女朋友的时候,他也会向别的漂亮女生示好,讨别人的欢心,这对青春期的女生来说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曾有几个真心待他的女生,也好心劝过他,花钱不要太大手大脚,要懂得理财,年轻不要不思进取,好好学习,认真工作,才是生活的资本。可他从小锦衣玉食哪懂这些!他骨子里的倔劲倒和黛玉的清高一致的很,两人都视金钱如粪土,他总对那些女生说:“千金散尽还复来!”

    他不爱学习,更是视高考如虚无,直到高考前一天还被父母从网吧拎出来,他嘴上叫喊着,倒不是因为知道错了,而是自己那一局《英雄联盟》还没有完局,他不能坑了队友。

    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名叫薛宝钗的女朋友,全校同学都以为他自此找到了真爱,毕竟二人无论背景还是相貌都是及其般配的,甚至他们的“金玉奇缘”也是极其出名的。贾宝玉脖子上是从小就戴着的玉,薛宝钗手上拴着从小就戴着的金锁,简直就是人人称羨的天作之合。

    贾宝玉和薛宝钗之所以谈恋爱谈的最为长久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薛宝钗成熟稳重,从不和那群小女生一样,整日在他耳边叨个不停。她一直都奋发向上,刷题时间都不够,哪有空去管他?所以宝玉也喜欢待在她身边,至少这样清净。后来快到中考了,他们二人却吵了一架。

    内容无非就是薛宝钗怨他不思进取,劝他改过自新,好好学习,和她一起考上重点高中,可宝玉最厌这一类的说辞。最后,薛宝钗妥协了,她道:“初三学习紧张,没有那么多时间谈恋爱了。”这也算是委婉的提出了分手。

    诗词沙龙的地点选在一所古色古香的茶苑,林黛玉倒似对这还比较熟悉,在贾宝玉前替他卷帘,入了会客厅,便和那群一个个身着长衫盘着发的诗词赋友笑成了一团,妙玉一袭白衫,守在左方一张小檀木方桌上,举茶贺道:“恭喜林黛玉小姐荣获一等奖。”

    “哪里哪里!”黛玉谦虚着,斟茶回礼,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你我本无一二的,听说主考官们还因为我俩的诗词而争执了一番呢,好一阵才定了名次,我只是走了运,不然,还拿不了一等奖呢!”妙玉只淡淡的笑着:“林小姐才华横溢,妙玉自愧不如。”

    说着,宝玉跟在黛玉后头走了过来,只见妙玉一个人坐在那张桌前,丝毫没有加入那群人的意思。他本想随着黛玉一同过去,目光却不由被妙玉桌上的一叠牌吸引了。

    他随意玩了玩牌道:“这是什么牌?怎么从没见过?”说着还翻了几张:“倒吊人,教皇,太阳……这是怎么个玩法?”

    妙玉从他手中夺回了牌,重新整理了一番,却是不闹不怒,答非所问:“贾公子可是要占卜一番?”

    “占卜?”宝玉问道:“这牌是算命的?”

    妙玉道:“这是塔罗牌,不是算命,只是对你近期的运势预测一番。”

    说着,妙玉便开始洗牌:“贾公子衣食无忧,又无太大抱负,只想做个富贵闲人,那我们不测事业不测财运,就测姻缘如何?”说着,洗好了牌,妙玉熟练的将牌呈扇形在宝玉跟前一展,宝玉问:“可是让我抽牌?”

    妙玉点了点头:“任取三张。”

    宝玉将信将疑地随意抽了三张牌,放到它们该有的位置上,抬头问:“然后呢?”

    妙玉不答,从左侧起,轻轻翻开了第一张,愚人,正位。

    “贾公子可是过惯了流浪的生活,这会儿倒想要安定了?”妙玉问道。

    “何出此言。”

    “你瞧这愚人,可不是要结束旅途准备回家嘛?恕妙玉斗胆猜测,贾公子可是遇上了林小姐,便收了心,打算与她厮守一生?”

    宝玉笑了笑,问道:“那这第二张呢?”

    “你翻翻便是。”

    宝玉闻言便顺手翻了,女皇,正位。

    “贾公子可是坠入爱河了?你瞧牌上的女皇,可不正和林小姐一样,美丽温柔?”

    贾宝玉凑近看了,可不是嘛!那女皇戴着冠,身着白袍,在山川秀丽中安静的坐着,面色红润,眼神中还流露出爱情的喜悦。

    “你想说我最近爱情大丰收?”

    妙玉微微笑着,道:“不止这些,你的佳人此刻也是事业丰收期,你瞧这女皇背后的景致,可不正是硕果累累嘛!”

    “那第三张呢?”宝玉有些急了。话还没说完便去翻了第三张牌。

    这第三张牌象征的则是未来的走势了,他翻到的却是——塔,正位。

    “都是正位牌?我今儿个是不是要买六合彩?”宝玉笑道。

    妙玉却正着脸:“你仔细看看这牌的画面。”说着,还用手点了点:“说,你感觉到了什么?嗯?”

    宝玉定睛一看,这张塔牌呈现的仿佛是一幅末日景象,塔身摇摇欲坠,塔下火光似起,塔后雷光霹雳,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这是?”宝玉忍不住问道。

    “塔牌的寓意是变化,这个变化很急剧,甚至可以说是变故。”说着,妙玉顿了顿:“贾公子,此次占卜你可以看成是你的,也可以看成是林姑娘的。”

    “贾公子,”妙玉收了牌,道:“不知道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前世?”

    “前世?”

    妙玉点了点头,道:“我是学易学出身的,对于神秘学这一块颇有研究,涉猎中西,至于塔罗解牌,我从来不仅仅只是靠着牌义符号去解析,更会带上我们中国的传统。”

    “贾公子,你相不相信,你与林小姐本是前缘共续?”

    跑车徐行在省城的街道上,像是载动着满腹的心事。

    黛玉坐在车的后方,很难得的在朋友圈上发了几张自拍,她的嘴里还轻轻哼着歌,用着戏腔串着古诗词奏的乐。

    “宝玉。”黛玉突然道。

    “怎么?”宝玉方才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被黛玉这么一叫,忽觉如梦初醒。

    “你说,待会若是表姑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好?”黛玉的眼里满是期许。

    “随便你吧。”宝玉这会全没心思。

    黛玉却如遭当头一棒。是了,他本就是个浪荡公子,她又怎敢奢求他收心!林黛玉放下了手机,默默移下了车窗,任风吹着她的脸。吹吧吹吧,吹走这万千情丝,万千愁绪,吹走她脸上不知何时留下的两行清泪!

    “当心着凉。”宝玉道。黛玉不作声。

    宝玉这会却看出了黛玉的心思,也以为自己看出了塔那张牌的暗示,于是哈哈大笑了两声:“你这是在对我不放心么?你就说我是你男朋友好啦,我只是怕妹妹你不喜,恐恼怒了你才任你去,哪晓得到惹出了误会。”

    黛玉听了,这才拭了泪,展了颜,摇下了车窗。

    宝玉不曾想到的是,黛玉的变故从不是这些。

    他们相安无事的度过了那几个月。几个月来,贾宝玉打发了从前围着他绕着他的花蝴蝶,一心只扑在了黛玉身上,陪她逛茶会,去博物馆,听讲座,和她一起看书,唱昆曲。他不敢对她做有所逾越的行动。

    直到那一日,他敲开她的门,开门的却是她的表姑。

    表姑看着他,踌躇了一阵,终于开了口:“你找黛玉么?她家里出了点事,已经回南城了,唉,这孩子,真是命苦……”

    宝玉还来不及道谢,便转身去了高铁站。省城离南城不远,高铁只要半个小时便可到达。不辞而别,不像是黛玉的作风,她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黛玉却是前夜接了南城的电话,顾不上等到天明,胡乱收拾了一阵便匆匆上了高铁。这会已经是哭成了泪人。

    她的父亲,林如海忽然脑溢血,抢救不过,已经去了。而她的母亲,亲眼看着林如海火化成灰,一时接受不了打击,颤着手拨了黛玉的电话,好生交待了一阵,便服了一千颗安眠药,追着林如海走了。

    林黛玉系着白条,伏在沙发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突然听到贾宝玉在外“砰砰砰”地敲门,直冲过去,开了门就扑在宝玉怀中:“昨晚听她的话不对,我就立马回来了,哪知道还是晚了……”

    连接几天,林黛玉只静静坐着,任南城的亲戚来来往往,接替她办了父母的丧事,至于父母生前到底留有多少财产,后事又一共花费了多少,她一概不清楚。她只知道,钱就那么如流水般花了出去,她在这对月长叹,寂寂淌泪,那些亲戚们却替她请着客,收着红包,大块朵颐。最后除了房子,她到手的财产不多,也没那个精力再去计算他们私吞了多少,就那么随着宝玉又回了省城。

    所谓的借住,此时此刻便成了寄人篱下。表姑一家虽不是什么无情之人,与林如海交情也不浅,可任着黛玉这么白吃白住,日子一长,也不大乐意了。很多次的,黛玉都在浅眠中听见表姑和表姑父的争吵声。

    这天,宝玉敲了门,见表姑懒洋洋应付的样子只得陪着笑问:“黛玉在吗?”

    表姑朝里面努了努嘴:“她父母已故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你也得劝劝她,好一阵子了,都那么躺着缩着,这样下去怎么可好。不是说要考研的嘛,倒是争一口气呀……”表姑忽然自觉失言,忙住了嘴。

    宝玉赔着笑,进了房,推了推闭着眼、侧身躺着的黛玉道:“妹妹,我来了。”

    黛玉听见他的声音,慢慢坐了起来。

    宝玉看她的神色,忽然想起了秦可卿。他记得秦钟说过,自从秦可卿陷入小三门后也是这样的状态,医生还说要她去看精神科,他不能让黛玉这样。

    “妹妹,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跟我说。”他握着黛玉的肩道。

    最后,没法,宝玉只得在省城替她找了个心理医生,哪知黛玉一见了医生就痛哭起来。她的泪似乎怎么也流不完。好一阵,她才止住了哭声,抽噎道:“医生,你知道吗,我看见了鬼。”

    “有一个长发飘飘的白衣女鬼,我看不见她的脸,她就那么一直跟着我……医生,是不是她害死的我父亲?

    这话传到了表姑耳里,表姑一家子更不乐意了:“她这下只怕是发了疯了,好端端的,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宝玉看出了黛玉的难处,只得道:“表姑,你就让她住我那吧,也省得在麻烦你们一家了。”

    “这可怎么行,黛玉还没有嫁人哪!她又有精神洁癖,最是让人碰不得的,这怎么行。”表姑一面盼着,又一面推辞。

    宝玉道:“你放心,我只是让她好好静养一段日子。”他瞅见黛玉一声不响的整日淌泪,心思也全乱了。众人整日只笑着他痴,怎么这会倒成黛玉。他听着心理医生拐弯抹角的话,心下却已经明白了——黛玉是得了抑郁症。

    月光如水般流进了窗里。宝玉站在明月底下,轻轻推开了窗。前一阵子,天气还未回温,而如今,已经是七月初了,他现在不怕黛玉冻着,倒怕她受热。夜风席卷而来的清凉,袭遍了全身。

    他忽然想起了那张塔罗牌,塔,原来所说的就是这般变故么?

    “叮咚”门铃忽然响了,宝玉这才想起今日他的初中同学薛宝钗来了趟省城,说好的来看看他。

    贾宝玉开了门,将薛宝钗请了进来,才发觉,几年不见,宝钗倒更加体态丰盈,端庄娴静了。

    “看来这几年,你过的不错。”宝玉道。

    薛宝钗只笑了笑,径自坐到了沙发上:“你过得也不赖。”她翘着二郎腿,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指甲,和宝玉闲扯了几句,突然道:“你知道吗?其实当年,我挺后悔和你分手的。”

    有风忽忽地卷着帘,硬生生将黛玉吹醒了。她习惯性的起身,坐了一会儿便走到了门边,却在门缝里看见了另一个女人。

    早些时间便听说了,贾宝玉初中的时候有一位叫薛宝钗的女朋友,在他所有的女朋友中,传言,宝钗是他最喜欢的那一个。她曾经偷看过薛宝钗的照片,当时心里直叹,果真不同凡响。

    可这晚,从门缝中窥见了真人,黛玉心里不由一酸。看哪,她和宝玉在客厅里谈的多开心,笑得多自在。

    窗户是开着的,夜是冷的。

    黛玉踱步到了窗前,又看见了那个白衣女鬼。那个女鬼慢慢撩开了发,眼是黛玉的眼,眉是黛玉的眉,她突然不觉得害怕了。

    那个飘在空中的黛玉,声音空灵,朝她唤道:“颦儿…”多像她母亲唤她一般。

    她汪着那双泪眼,却幸福地笑着。伸出手,朝着白衣胜雪的黛玉,缓缓靠近……

    牌里的那张塔,似乎在顷刻间,倾塌了……